月照海04
顾魏下午确实有会，不然也不至于能借口飞速从陈宇身边逃离。
消化病学的年会，高手云集，会上分享的病例通常是十年难遇，实习生时顾魏就会想办法溜进去旁听做笔记，如今自己以正式与会者的身份坐在这里，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
不能发泄也不好哭，嗓子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，顾魏实在难受就咳几声来减压，同事凑近问顾魏是不是感冒了，顾魏佯装着揉了揉泛红的眼说自己只是没休息好。
再过半个小时就要轮到顾魏上台作报告，手机早就在开会前就开了飞行模式，心情已经足够糟了，他不想再看到什么"预期之外"的东西来扰乱情绪。
陈宇此时还站在院区门口，他掐着腰顶着烈日打了十多个电话，没有一个打通。
背后的玫瑰被晒得有些发蔫，花瓣蜷曲的萎靡状态如同陈宇额前垂着的发。顾魏跑得实在太快，连拉住人胳膊解释的机会都没留。
门口保安已经盯着陈宇很久了，本以为是院内职工熟人，观望了半小时觉得他行为还是过于怪异，便上前催促人赶紧离开，不要老是挡道。
陈宇连最后逗留的机会也没了。一想到同事给自己出这么烂的表白主意，陈宇就烦躁地想踢车轮。
带着一车的玫瑰，又能去哪儿呢？
总之，人在医院门口坐了一下午也没等到顾魏，恰好局里又来了案子，陈宇只得再找时间跟顾魏解释。
加完班回家时，同事小刘想蹭陈宇的车回，看到车里堆满的玫瑰，他才想起陈宇白天要去表白的事。
"所以呢？成了吗？"小刘关切地问他道。
陈宇自暴自弃地讲，"没有。"
对方没敢再多问，反倒是陈宇自己先把自己开解好了。
“不在一起也好，我这样工作没定数的，连最基本的陪伴都难做到，对方有个头疼脑热，我在加班，对方心情不好想要个拥抱，我在办案子，对方想去约个会，我说不行，因为在当便衣，你说说跟这样的人谈恋爱有什么盼头？”
“这么说也不无道理，”小刘点点头，“但是伴侣本就是要相互理解，相互扶持，如果你们真的互相喜欢，我觉得他会理解的。”
陈宇扣着方向盘说，“但我不想他理解包容，我宁愿他无理取闹。”
因为陈宇知道以顾魏的性格一定不会无理取闹，他永远都在大局为重，永远都在理解包容，永远都在照顾别人的感受。
这么一想，如果顾魏和他在一起都不能做自己还要受委屈的话，他一定会愧疚。
“可能我更私心他能得到更多更好的爱吧。走一步看一步吧，能陪着他就已经很知足了。”
回到局里，陈宇一口气连忙了三天，翻档案，审嫌疑人，听录音看录像复盘，办公室的咖啡和烟味将一群人裹了里三层外三层。
走出公安局大门看到不知道几点的月亮时，陈宇摸着自己长了一圈的胡子，有种过去一年的恍惚感。
打开手机发现顾魏还是没联系自己，甚至连个标点都没有。点开朋友圈，一如往常干净地横着一道杠，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，连个推文也没有。
倒是家里老父亲发来了消息，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。
陈宇回个消息说天亮就回。
回家洗个澡，再睡几个小时，到父母那刚好吃午饭。在家附近工作就这点儿好，父母想见自己可以随叫随到。
人一进门，饭还没上桌，陈爸爸就开始数落起陈宇来了。
“最近又跑哪野去了？”
“瞧您说的什么话？”陈宇把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，撇了一眼老头子道，“我好歹是有正经编制的人民警察，我这几天在办案。”
“...顾魏没来啊？”陈爸爸往陈宇身后看去，确认了几遍确实没有人来。
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，陈宇应激似地别扭问道，“...他来干啥？”
“你们俩平时关系不挺好，磁铁兄弟一样...他没联系你啊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行吧...小魏这孩子真是...”
“顾魏怎么了？”
意识到话语间的不对劲，陈宇连忙追问道。
“我们也是昨天和他爸妈吃饭时才知道的，顾魏遇上医闹了。”
“那顾魏呢！他现在在哪？安全吗？”
“你先别着急，我这个口气说出来就肯定还是安全的，但是家属那边像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，想把事情越闹越大，让小魏的声誉受损，院方尽力在压了，我们也就知道这么多，你知道小魏那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，本来以为他会告诉你一点，看来你这个兄弟还不如我们亲近...”
陈宇一秒也坐不住了，本来饿了一天的他现在脑袋更乱了，根本没心思看爸妈给自己做的一桌菜。满脑子都是自己几天前和顾魏的那场见面，要是他脸皮再厚一点就好了，要是能在顾魏遇到危险的时候马上出现在他身边保护他就好了。
他站起身就往门外跑去，连穿外套也顾不上，身后响起爸妈劝阻的声音。
“等我看到顾魏再说！”
陈宇开着车一溜烟儿往华清医院驶去。
顾魏他们科办公室，陈宇走过很多次，这里唯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就是，病区门口站了不少人。
有几个女的在哭哭啼啼，男的则是一脸凶相，还有几个在办公室门口走来走去，时不时往里面瞄一眼。
见主任从办公室里走出来，一群人瞬间将他围成一个圈，
“那个姓顾的在哪？你叫他出来跟我们解释。”
“为什么好端端一个人，做完手术反而病危了？”
“你们医院怎么能这么黑心，这种手术做不了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说明？一群庸医”
“我要投诉你们，要告得你们做不了医生！”
....
周围有不少人都投来好事的目光，见主任招架不住这么多人质问，办公室里也出来几个小医生开始解释。
但显然他们来不是来要解释，因为他们在主任开口的瞬间便举起了手机录像。
几个年轻医生看不过，叫对面把手机关掉，对面几个彪形大汉看起来也不好惹，不仅没放下手机，还变本加厉对着这群医生拍了起来，甚至有要动手的趋势。
“你们别在这维护那个庸医了，姓顾的照片我也拍过，”
“你们等着被曝光吧，即使不被开除，也没人赶来找你们看病...”
一听到顾魏，陈宇的神经更紧绷了，他挤进人堆挡在了小医生的面前。
“删掉。”
陈宇冷冷地开口道。
“哟，这又是哪来的小白脸啊？怎么替一群庸医说话啊，你不嫌良心痛吗？”
“我说，删掉。”
“还来劲了？”对面举着手机推搡起陈宇来，“快起开，不然我连你一起拍了，这么乐于助人，该不会是哪个庸医的小情人吧？”
陈宇听不得别人说顾魏的一丁点儿不是，更何况这群人本来就是来挑事的，
他突然揪住对面人的领子，力量一瞬间爆发将人重重地推到了对面的墙上，火气憋得他额上青筋全都暴起，怒目圆睁地看着对方，
“老子是警察，他妈的都给我把手机放下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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