蒜泥拍黄瓜

微博@蒜泥拍黄瓜瓜

【白衣卿相|待月西厢】两流连

  上一棒:@聂酩酊

  下一棒:@一颗甜橙子【vb本子预售】 

  感谢主办:@Solitude联文组 

  道具:水钻头面

  

  —————

  1.

飞机落地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6点,窗外依稀可见朦胧的雨线和暗灰色的天。

 

王一博合上笔记本,摘下将耳机放回包里,抓了两把头发再扣上鸭舌帽,一副等待出舱的模样。

 

这趟航班他一年平均坐两次,但少有遇到雨天的情况,南市的春天不甚冷,只是带点凉。

 

这会正是旅游旺季,王一博翻遍了可选择的酒店,都是满房。这一次来南市并不在计划内,对于王一博这种有了固定选择就不会轻易变动的人,确实有点费心思。

 

最后他只好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民宿里,随便挑了间空房。闹市的地段房费不便宜,而且从图片上看起来,房间有种上世纪的老旧感,对于现代人来说,除非刻意怀旧,很少有人愿意住这样性价比不高的房子。

 

王一博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旅游,出发去机场前他还在疗养院坐在外公的床边。

 

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,但家里的爱国教育一点也没少过,吃穿用度,完全是原汁原味的中式风格。所以回国的时候,王一博除了倒时差,完全不需要过渡期,下了楼点两个烧饼喝一碗胡辣汤,动作熟练地像是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八年。

 

自有记忆起,外公就很少笑过,不是刻意声色俱厉,只是好像什么事都很难打动他的样子。可能有人觉得这样的人不顾家,相反,他对家里的每个成员都特别照顾。

 

外公没有结过婚,也没有伴侣,母亲是他中年时领养的孩子,就这样,他一个人将孩子养大,看着她结婚生子。

 

他的生活单调且单一,除了偶尔会将自己关在书房,坐在桌前发呆,一坐就是一下午。

 

王一博从小被告诫不可以随意出入外公的书房,但这句话对一个平等攻击房间每一处的捣蛋鬼来说形同虚设。有一次捉迷藏,他躲进了外公的书房,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相框。

 

照片里是一个王一博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,那人生得白净,穿着修身挺翘的大衣,看着镜头浅淡地笑着。

 

举家迁回国还要从两年前说起。

 

某个下午,外公在花园里跌了跤,一向身体硬朗的他,却连着高热了好多天,越病越重,有一天,他醒过来,整个人烦躁不安,嘴里嚷嚷着,说要回国,立刻,马上。

 

已经在海外生活多年的家,说搬就搬,这么突然的决定谁都无法接受,母亲问他原因,他不肯多说,只说有人在等他。

 

孤身了这么多年,说有人在等他,谁信?

 

妈妈当他烧糊涂,一点也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。

 

自从外公生病以来,王一博的周末活动就是坐在书房陪外公说话,下午的阳光正好,外公靠在躺椅上,眯着眼,唱片里放着很老旧的歌曲。

 

/天涯呀 海角/

 

/觅呀 觅知音/

 

/小妹妹唱歌 郎奏琴/

 

/郎呀 我们俩是一条心/

 

王一博第一次听到这么粗糙的音乐,失真的曲调却又让他听得入了神。

 

一曲毕,外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"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年纪大了,在无理取闹。"

 

王一博回头看他,象征性地摊摊手,用不太熟练地措辞回道、

 

"我想,您这么着急回去,肯定有您的原因。毕竟房间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。"

 

他静静地看着桌前的相框,神情有些落寞,沉默了一会,他说,

 

"他姓肖,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,这首歌就是他当年唱的"

 

"您是想回国也是因为——”

 

"你会想听故事吗?"

 

“关于...你们的?”王一博用手指在外公和那张照片之间晃了一下。

 

外公从没有向谁袒露过脆弱的一面,很多时候即使睡着也是防御的姿势,王一博不知道外公经历过什么,但他一定有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,比如这首歌,比如这个人。

 

王一博顿了几秒,点头道,

 

"好。"

 

他替外公抱来房间最角落的保险箱,外公吹掉箱子上的灰,像是在努力吹掉回忆里落的灰。

 

"我年轻时是做地下工作的,”

 

“地下党?”

 

“对,没几个人知道我的全名,他们总是叶先生,叶先生这样叫我,时间久了,我也快忘了自己全名叫什么了。"

 

他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给王一博看。

 

"这只笔和印章,上面沾了好多无辜人的血,每签一个文件,我都很痛苦,但我却不能做出任何表情。”

 

“这样会不会很孤独?”王一博下意识捏紧了衣角,“即使难过也没有人可以讲。”

 

“大家都是孤独的,为了目标,这些都要忍受。"

 

“肖,先生也是地下党吗?”

 

“嗯,但我们相识其实是一场乌龙,那天我替同事办事,误打误撞遇到来刺杀同事的他。”外公的语气开始轻松,王一博甚至能听出一丝笑意,"其实我和他很少写书信,也几乎没拍过合照,这些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,就连桌上那张照片,也是很多年以后我无意间从书里翻到的。"

 

......

 

外公拿出箱底最后一个红丝绒包,握在手里看起来沉甸甸的,他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,是一块亮闪闪的水钻。

 

"你知道水钻头面吗?"外公问王一博,还未等到回应他就又自答道,"它是戏班子里常用的装饰,但是是玻璃制品,他唱戏的时候,我觉得他那么闪耀,真钻石应当更配他一些,于是就去找工匠又打了一个。"

 

他手指摩挲着钻石的纹理,继续说,"可惜直到分别,我都没能将这份礼物送出去,这么一欠,竟然要欠一辈子了。"

 

"可能是觉得自己年纪要到了吧,我最近总是梦见过去,梦见他..."

 

就这样一个平淡的下午,借着这些泛黄的物件,王一博窥探到一个原本压抑灰暗的世界里难得的温情。

 

自那之后,坚持回国这件事,王一博成了最大支持者,家里不同意,他就和父母吵,房门都盖不住的争吵声。

 

王一博说自己一个人带着外公回国,怎么样都回。

 

"外公这一辈子,有多少时候是为自己活着的?"他合上房门前说,"他这辈子遗憾太多了,我不想他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完不成。"

 

回国之路就够折腾,家里没人再敢冒险他出远门,所以打探消息,只能靠王一博出门。

 

"拜托你,小博,帮我再找找吧。"

 

这是上一次他清醒时对王一博说的话。王一博就坐在床边,手里握着那块水钻。

 

司机在巷口停了车,回头对王一博说,巷子有些窄,剩下一点得麻烦他自己走了。

 

好在民宿离巷口不到五十米,王一博行李也不多,他关上车门,朝前走去。

 

民宿老板貌似还有别的工作,对方已经提前给王一博发了消息,钥匙放在门口花盆的下面,有问题就先自助一下。

 

雨水把衣服淋得有些潮,王一博进房间先洗了澡,又换了身衣服,便躺在床上,发起呆来。

 

窗户的位置刚好可以望见院子,很典型的南方建筑,灰色的墙面,斑驳的地砖,院子的空地不大,但房间挑高明显,如果住在阁楼,晒太阳或者看星星应该会很惬意。

 

或许当年外公和肖先生就有着这样一套院子,种些花草,再养只猫,漫漫长夜路,能有个懂自己的人, 至少不会太艰难。

 

...

 

咔嗒。

 

王一博睡梦中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。

 

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不是偷盗抢劫,下一秒视野里便出现一团黑影。

 

向来对黑暗和鬼神敬畏的王一博,用尽了毕生最大努力,将自己被吓出的叫声压到最低。

 

貌似是个人。

 

对方看起来行动迟缓,并没有什么攻击性,正磨磨蹭蹭地往床上爬。

 

"喂,"王一博用手抵住了他的肩膀,"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?"

 

对方睁开眼睛,环顾了一圈,"没走错,这是我房间啊,还有,你是谁?"

 

"...我是这间房的租客。"

 

王一博忍着怒意回答道,

 

对面是一张很嫩的脸,看起来还没自己大,额前的刘海有些乱,他听完王一博的话笑起来,

 

"没想到我梦里居然能出现这种极品帅哥。"

 

...

 

王一博还没来得及表达无语就听见对方继续欢快道,"那我的床就勉为其难给你睡一下吧。"

 

那人两脚蹬掉鞋子,手脚并用地又向王一博面前凑了凑,浓郁的酒气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,

 

"hello帅哥,欢迎来到国际假日酒店。"

 

 

 

02

虽然除了被叫帅哥并没有再受到其他性骚扰,但睡到一半被私闯房间,说明这里没什么安全可言。

 

王一博试图打给房主来解决这件事,但十秒后,他听见了旁边醉鬼的衣服里的震动声。

 

"喂,喂"

 

王一博推了他两把,但对方睡得很沉,甚至还打起了鼾声。

 

...

 

没有保障的三无民宿不能住。

 

这是王一博对本次旅行最大的感悟。

 

肖战顶着一头鸡窝坐起来的时候,睁眼就看到对面有个帅哥正盯着自己,他有些怀疑还没彻底清醒时,对面帅哥就开了口。

 

"我是昨天定了房间的房客,但你这里安全隐患太大了,我决定退租,麻烦你把之后几天的房费退给我吧。"

 

肖战用了十秒才回忆起昨天自己喝醉以后发生的荒唐事。

 

他的脸“腾”地红了起来。

 

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昨天喝的有点多了,是我工作失误,实在是对不起。”

 

肖战手忙脚乱地站起来,十分真诚地向王一博鞠躬道歉。

 

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退租,肖战盘算着,毕竟挣钱不易,这个月生活费就指着帅哥这笔房费进账呢。

 

“虽然我知道你闯入房间没有恶意,但作为消费者,对于没有保障的住房条件,我无法放心。”

 

“帅哥且慢。”肖战将自己卡在了门和王一博中间,伸出双手阻挡道,“昨天真的是个意外,这里的安全性你绝对放心,我住了好多年一点问题都没有,因为没有顾客时我都会睡在这个房间,所以昨天喝醉没反应过来,下意识就进了这里,我保证我没有一丝恶意,如果你觉得这个房间不合适,可以给你换去楼上阁楼,天气好的话晚上可以看到星星!”

 

王一博看了他几秒,拎起行李箱继续向外走去,“不必了,谢谢。我记得平台可以申请退款。”

 

“帅哥帅哥,我给你免费包早晚餐你看怎么样?”

 

“或者把我的小猫咪给你撸几天?”

 

见王一博依旧无动于衷,肖战只好使出杀手锏。

 

他一把拉住人胳膊,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,“帅哥...求求,我给你减免一半房费你看可以吗?就当可怜一下我这个还在贷款读书的学生吧。”

 

王一博停下来,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,然后转身便在藤椅上坐了下来。

 

肖战见王一博没有再要离开的意思,瞬间松了口气,一半房费就一半房费吧,也是钱。

 

他开心地拿出手机说道,“那加一下您微信?我退房租给您。”

 

王一博点开收款码,说,这样就行。

 

肖战撇撇嘴,选择不多计较帅哥的冷漠。

 

“不过,你有这么大一个宅子,怎么会没有钱读书?”

 

王一博坐在餐桌前,还是对他那句贷款读书有点震惊,难道国内上学都这么烧钱了?

 

肖战打开灶火,在平底锅上卧了两个鸡蛋,叹了口气道,“不是我不想啊,这是我爷爷当年倾家荡产买的老宅子,我是一点也没理解,真的,要多破有多破,还不许我转卖,说我要是卖了,我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。”

 

王一博嘴角抽了抽。

 

“后来我嘛一个人住着住着也就习惯了,这几年旅游的人很多,也有游客想复古一下,时不时进账一点房费,我也不用总想着去打工兼职。话说,你是为什么来住的?”

 

“因为附近的宾馆酒店全满了。”

 

“...好吧,”肖战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理由,“你是来这里玩的吗?怎么没见你很多行李。”

 

“不是,来办事。”

 

“我靠,你该不会是那种什么便衣警察,然后在我这里当据点蹲守什么大毒枭之类的吧?”

 

王一博差点被一口三明治噎住。

 

“谢谢,我目前还没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。”

 

肖战还想再聊点什么,但对方像是打定主意不理会他,肖战也不再自找没趣,两人吃完了早饭便各干各的了。

 

天气雾蒙蒙的,地砖上还残存着昨天的雨水。

 

古玩店的老板对着他的水钻细细研究了半天,他说那个年代的饰品实在是太多了,除了他手里这块真钻,玻璃制品没几个人会留到现在的,能留下来的要么已经成了博物馆纪念品,要么就成了戏团的镇团之宝,与其在这种地方找,不如去那些个唱戏的地方碰碰运气。

 

王一博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再捋一遍,他对没有任何资料的大海捞针式寻人感到无助,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帮外公跑这么多趟是不是只为求个心理安慰。

 

就连外公不也没能在那段时光里留下痕迹吗?

 

眼看着一天又浪费过去,王一博有些丧气地往民宿走。

 

/没乱里春情难遣

蓦地里怀人幽怨

...

俺的睡情谁见

则索因循腼腆

想幽梦谁边

和春光暗流转/

 

滴答,滴答。

 

婉转的唱词,从空荡的巷里传来。

带着隐隐的愁情,让人心里莫名一震。

 

王一博看着白墙黑瓦,恍惚间觉得回到了当年,庭院深处的声音主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。

 

他不自觉加快了步伐,微凉的风里,两颊也被吹的有些红。

 

顺着声音,王一博停在了熟悉的门前。

 

是他?

 

王一博按在门上的手有些颤抖,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院门进去。

 

听见门声响动,

 

肖战顿了一下,停了手里的动作。

 

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碎花帔,转身抬眼,朝王一博的方向看过来。

 

 

03

王一博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来。

 

“回来这么早啊?”肖战见王一博回来,瞬间松了身段,颇为随意地朝他走来,完全不似刚才的神韵。

 

“你会唱戏啊?”

 

“怎么,看着不像吗?”

 

肖战端起手,左瞧瞧右看看,虽然他是有混日子的成分在,但自小耳濡目染,上过的演出没有十场也有八场了。

 

竟然要被人质疑居然会唱戏?

 

“你也喜欢吗?”

 

肖战问他。

 

王一博嗯了一声,“外公听的时候,我也会跟着听一些。”

 

王一博说完便就近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,肖战也不知道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,便将长长的袖子随意裹了几下,蹲在了一旁

 

“你当时因为什么学戏曲的?”王一博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憨憨咬手指的人,实在有些反差,“觉得有点意外。

 

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?”肖战蹲在地上托腮有些无语地朝他看了一眼,“祖师爷愿意给我喂饭呗。”

 

“还挺自恋。”

 

王一博笑他。

 

“不信的话,明天去看我现场排练?绝对迷迷得你挪不开眼。”

 

说出口肖战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亲昵,不过王一博好像没在意,他爽快答应道,

 

“好啊。”

 

直到第二天进了剧院,王一博才知道肖战所言并不虚。

 

南市的戏曲协会,每个季度会在剧院排一场经典戏。

 

现在是春天,曲目定为《牡丹亭》。

 

参演人员几乎来自戏曲协会,也有少量的民间业余选手。

 

肖战并不是戏剧学院的学生,但曲社只要有演出,他能来都会来。

 

换装的过程中,肖战跟王一博讲,他的基本功全是被爷爷一棍一棒打出来的,别人放学大街小巷地疯玩,只有他要捧着半文言一遍遍讲念白,背唱词,和曲调,唱到爷爷点头位置,才可以休息。

 

“我小时候一点儿也不喜欢唱这些咿咿呀呀的,所以大学志愿也是瞎填的,就为了能逃离。”

 

肖战用力勒了一下腰间系带,侧面薄得像个纸片,这次要唱旦角,一层一层的戏服套上,身材一定要好。

 

“爷爷去世后,彻底没人管我了。想不到我讨厌了那么多年的东西,居然成了我吃饭的本钱。”

 

王一博按照肖战发的消息,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。

 

《牡丹亭》中最经典,莫过于《惊梦》一折,杜丽娘和柳梦梅在梦中邂逅,共成云雨,虽然文词藻丽,但却遮不住地露骨。

 

幕布寸寸缓缓拉开,杜丽娘靠在几案前,已入了梦。

 

伴着笛箫声起,柳梦梅入场。

 

丽娘在梦中醒转过来。

 

/姐姐,你既淹通书史,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?/

 

丽娘眼波光转,期待又羞怯地看向对面,欲言又止。

 

/姐姐,咱一片闲情,爱煞你哩/

 

/则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,

 

是答儿闲寻遍,在幽闺自怜。

 

转过这芍药栏前,紧靠着湖山石边。

 

和你把领扣松,衣带宽,

 

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,

 

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。/

 

众花神手执鲜花,环绕着柳杜两人。

 

两人在花园中,你一牵,我一引,连着袖的手,似牵非牵,笛声悠悠,连带着情意也绵绵。

 

王一博坐得离舞台很近,看着肖战的一颦一笑,他的眼睛像在说话,每一秒流露出的温情,都像在诉说着爱意。

 

....

 

直到全本结束,导演的一声吆喝,才把王一博喊得回了神。

 

演员们和伴奏老师全都聚到了舞台,一时间场子里热闹起来。

 

肖战刚卸掉头饰,就从镜子里看到王一博推门进来了。

 

上场前他们约好,结束了还在化妆间见面。

 

不知道是肖战还没出戏,还是王一博有些入了戏,从王一博合上门的那一刻,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有些不一样了。

 

王一博走过来,捏住对方还没来得及脱下的水袖,薄薄一层,带着脂粉和汗香。

 

“姐姐,你把我迷倒了。”

 

王一博提着嗓子,学着念白的中州腔说道。

 

“登徒子。”

 

明明是在骂人,但肖战却只笑着用袖子将人脸扫了一下,不痛不痒地,带点暧昧。

 

王一博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肖战为什么这么适合昆曲了。

 

他说话时的语气总像是在撒娇,软软糯糯的,如同昆曲的腔调,一板一眼,水磨似的温柔。

 

就像此时,王一博已经不自觉把人堵在了自己和化妆台之间,肖战非但不反抗,甚至还抬眉又看了王一博一眼。

 

“那怎么样不登徒子?”王一博猛地凑在人耳边,带着热乎乎的气息问,“紧相偎,慢厮连,和你肉儿般团成片?”

 

肖战看到王一博的喉结动了一下,鼻梁已经要贴到皮肤,肖战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到鼓膜,耳尖也开始隐隐发烫。

 

他下意识把眼睛闭起来,还没等到预想里的触感,开门声就先打破了小房间里的暧昧。

 

“哎哟...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”带着帽子的工作人员面上也有些尴尬,“不知道肖妹今天带了朋友来。”

 

对方把门帮他带上,又在门口大声吆喝了一句,“那一会儿的聚餐你还去吗?”

 

“先不去了,谢谢陈哥。”肖战冲着门口喊。

 

“行。”

 

化妆间的隔音并不是太好,陈哥一边走一边发出的“孩子长大了,要谈朋友了”的感慨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化妆间两人的耳朵里。

 

被“惊了梦”的两个人,顿时清醒过来。

 

“一会去吃饭吗?”

 

王一博抖了抖裤子然后问他。

 

“好。”

 

肖战换下戏服,摸了摸自己还没完全退热的脸颊。

 

晚餐时再聊天,两人之间的话题就明显多了起来。

 

肖战一口气给王一博讲了好多个故事。

 

讲天良丧尽的陈世美,讲忘恩负义的薛平贵,就连昆曲里看起来和女主恩恩爱爱的男主,落在肖战眼里,也都免不了“渣男”之嫌。

 

肖战拿起酒瓶,刚想再给自己杯里添满,就被王一博伸手拦了下来,毕竟肖战的酒量他第一天已经见识过。

 

“所以总结下来就是,人真的不能恋爱脑,你看看苦苦等待这么多年,到头来人家连你是谁都不记得,真是苦命死了。”

 

“万一他们也都是有苦衷的呢?”

 

“不可能,王一博你这么自然地帮他们开脱,是不是你也是...渣男?”

 

“不是,我只是想——”

 

“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。我爷爷他就是纯纯的恋爱脑。

 

“唱戏是爷爷教我的,因为他本来就是这行出身,年轻的时候被富婆看上了,因为长相还不错,于是他应该就被富婆包养了,最开始富婆总是去戏园子里看他,给他带礼物带珠宝,经常惹得其他人眼红嫉妒,心里嫉妒,但面子上还是要保持和气。后来他被富婆接去别墅里了,也不用给别人卖唱了,每天只用唱几句,哄得富婆开心了,给个小礼物就是别人几辈子的花销了。但后来富婆玩腻了,又把我爷爷赶走了。

 

“他们刚开始好上的时候,富婆送给我爷爷一块破玻璃当定情信物,哦,就是唱戏的时候带的那个装饰你知道吧?就是我天天唱戏是头上戴的那个破玻璃,我爷爷竟然宝贝得不得了。

 

“回到戏园子里之后,那些人明里暗里骂他,说他石头就是石头,再怎么样也变不了钻石。

 

“后来战事吃紧,再加上戏园子里也容不下他,他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活,逃亡路上又捡了个我爸,又过了很多年,我爷爷带着我,定居在了这里。

 

“他老跟我说他在等人等人,等到人都没了,也没等到一个影子,你看,书里是这样,现实也是这样,爱情骗了多少苦命人?”

 

“王一博...你怎么不说话啊?”

 

肖战眼皮越来越重,于是迷瞪着眼对着空气拍了拍。

 

还是没有任何回应。

 

他睁开眼,发现王一博红了眼眶,正定定地看着他。

 

 

04

"卖了。"

 

肖战躺在床上有些不耐烦地应道。

 

前一天晚上王一博就不太对劲,喝完酒没有继续"入梦"本来就让人有些苦恼。

 

结果今早王一博拍开人房门第一句话竟然还是这破玻璃。

 

"为什么卖了?"

 

"没钱读书,就押给一个老板了。"

 

"那能赎回来吗?"

 

"王一博你是不是有点毛病?"肖战翻身坐起来,"这块破玻璃不管值不值钱,在不在我手里,这都是我的东西,你一个认识我不到几天的人,问这么多不觉得有点过吗?"

 

王一博没说话,低头翻起了手机,他点开一张图,给肖战看。

 

"这个人,是不是你爷爷?"

 

"你怎么有他的照片的?"

 

"我是来找他的。"

 

"哦?你是富婆后代?"

 

"肖战,事情很复杂,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,也需要那块水钻,你可以开价,我一定满足。"

 

"呵..."

 

肖战冷笑了一下,再抬眼时眸子里只剩下冷漠,"好啊,你给我五百万,我去赎回来。"

 

王一博没有一丝犹豫道,"好。"

 

王一博走了,什么行李都没拿。

 

走之前他留了一沓现金,又续了一周房费,剩下的说是押金。

 

肖战无所谓他跑去哪里了,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块破石头付五百万,如果真有,那一定是冤大头。

 

有一天肖战排练到很晚,回去天都黑透了,他一个人倒在阁楼的床上看窗外,星星和云飘的很低,很好看,其实那天和王一博从戏院出来的路上他就在想了,他想邀请王一博一起来阁楼看星星。

 

只是还没问出口,这个机会好像就没了。

 

他捞起桌旁的杯子,也不管是不是隔夜的水,吨吨吨几口全咽了。

 

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块水钻来,细细端详着,他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会为了它付出这么多。

 

“老头,我跟你说,有人要买你的破玻璃诶,我随口胡诌的一个价钱,他居然都答应了。”

 

“你说你当时是不是真的傍上了富婆?”

 

“不让我卖掉就是在等富婆来?”

 

“快醒醒吧,哪有那么好的事啊,富婆早八百年把你忘了。”

 

“要不是你当年为了拿回这块钻,应该早就出国了吧。”

 

“哎....”

 

肖战每天起床,都会往王一博房门前看一眼。

 

明知道这几天除了自己大门就没动过,但心里还是会带点隐隐的期待。

 

如果一切只停留在化妆间那晚就好了,他一定不多喝酒,多说话。

 

三天过去,王一博想尽办法也只凑了一百万不到。

 

不光是一次性凑这么多现金麻烦,家里来来回回折腾,估计也不可能同意让他拿这么多钱让他去赎回一个“玻璃”。

 

焦头烂额的时候,王一博甚至动过去把自己手里那块真钻卖掉的心思。

 

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。

 

外公要等的,不就是肖先生的消息吗?能让他早点安心,或许也不必这么麻烦。

 

这块钻本来就要给肖家的,之后肖战卖掉抵掉怎么都行,至少在他这里不行。他得去找肖战解释清楚。

 

飞机落地依旧是傍晚,下过雨的天空格外清爽,夕阳像流沙蛋黄一样,聚在天边。

 

王一博是从出租车上冲下来的,他打开房门,院子空荡荡的,他的房间没有人,阁楼上也没有人。

 

他只好想到了另一个地方。

 

临近演出,剧院的人都开始加班加点,尽量把每一段都磨得细致一点。

 

很多演员已经带上了妆,换好了戏服正往台上走,王一博在他们一群人里成了逆行,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打量他一下,在猜测剧院什么时候又新招了武生。

 

“是上次和战战一起来的那个朋友吗?”

 

陈哥在走廊里看见王一博,上前招呼道。

 

王一博点点头道,“对,我想问一下,肖战是不是在这边?”

 

“他那一段刚演完,在休息,我帮你去叫一下他吧。”

 

“没事,我自己过去找他吧,谢谢您。”

 

“也行。”

 

对方告诉他休息室的位置,王一博循着指示牌走过去。

 

熟悉的软糯声再次回到耳中。

 

王一博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。

 

他刚把搭在把手上准备推门给人一个惊喜,但这里的隔音实在是不好,什么话都往耳朵里钻。

 

“怎么可能会把这东西给他啦,我就是故意说这么高的,想着这么难,也就劝退他了。就算他真的凑到五百万甩我脸上,我也不可能给的,这要被我爷爷知道了,棺材板立马掀起来直接给我呱呱两耳刮子...”

 

王一博不知道肖战在和谁说话,只是用这种方式听到对方的真实想法时还是没能忍住汹涌的情绪。

 

“其实说真的,就是他真的很帅,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先拖着他睡几觉....”

 

话音还未落,门就被打开了。

 

肖战看清门口站的是王一博后,有些心虚地站起来跟他打招呼,“你怎么——”

 

王一博径直朝他走来,眼里全是怒火,他一把捏住肖战的手,吓得对方手机也掉在地上。

 

“肖战,”

 

王一博咬牙切齿问道,

 

“这么玩弄别人,你有意思吗?”

 

05

肖战一路心惊胆战被王一博牵着回去。

 

直到被摔在床上的那一刻好像才知道王一博是真的被惹到了。

 

下一秒肖战裤子就被扒了下来。

 

戏服都是宽宽大大的袍子,脱起来很容易。肖战惊叫了一声,惊恐地瞪着腿往后退。

 

“王一博你干嘛!”

 

王一博的手掌宽大,一手握一个脚踝完全不成问题,他完全不顾肖战的乱扑乱喊,控制住肖战乱蹬的腿后,缠住水袖将人手腕打了个结。

 

“不是要和我睡吗?”他整个人压上来,捏住肖战的下巴,“现在就可以实现了。”

 

肖战从来没见过王一博这副模样,明明在笑,却让人觉得恐惧。

 

呼喊和反抗丝毫没用,王一博像是发了疯一样,咬在自己脖颈和锁骨。

 

“王一博....王一博!我求求你,不要,不要这样...”

 

肖战感觉自己掉进深渊,面前的这个人和他看起来明明那么亲密,却是将他拖进深渊的恶魔。

 

“王一博...我知道骗你不对,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...”

 

肖战呜咽着流了满脸的泪,被吓得浑身都是汗。

 

王一博像是什么都听不到,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尾椎,就在要继续向下的时候,肖战哭着求他,“停下好不好?如果不想让我恨你。”

 

王一博愣了一秒,而后肖战使出了全身的力气,将王一博踹到了一边。

 

被松开桎梏的肖战侧过身去,胸口起伏地明显。

 

没人在说话,房间里沉默得发冷。

 

“今天的阁楼应该能看到星星,如果你来,我想叫你一起的。”

 

肖战闷闷地讲,他没再哭出声,只是眼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一边耳朵流。

 

“我爷爷最宝贝的就是那块水钻头面,和我说这是传家宝,我当真了,拿去典当铺,结果老板跟我说这就是块玻璃,一点也不值钱的。结果这个事情被爷爷知道了,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,比以往很多很多次都气,他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鞭子,狠狠抽了我一顿。可是我又有什么错?那会我们家就已经很穷了,之前给爸爸治病已经花掉很多钱了,我还要念书,我们一家不能守着一块破石头不吃饭吧。”

 

“他和我说他在等人。我要是卖掉了,别人就找不来了。可他都等到老了,走了,也没等来。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那些故事。都说自己没有错,最后全错了。”

 

肖战两只手环抱在一起,整个人蜷缩在床上,看起来就小小一只,因为恐惧,浑身还在不自主地发抖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王一博给肖战披上了毯子,从身后拥住了他,明知道现在说这几个字很苍白,“对不起,肖战,我不知道...”

 

“一开始没和你说实话,”肖战哽了一下,“我其实有点喜欢你的。我前二十年的人生,已经因为这块破水钻过得很惨了。我不想我和喜欢的人睡觉,还要因为它。”

 

不知道怎么,说着说着肖战的泪又留下来了,被爷爷打的那次他都没哭过,这会儿却像是所有的委屈全都涌到了一起,撑得他胸口疼。

 

他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,又憋了一会,换了口气继续说,“水钻就在阁楼上我的枕头下面,你拿走吧,我不要钱。不管你是不是真正来找他的人,我都不想守着了。”

 

“你拿走吧,你走吧。”

 

 

06

王一博做错事了。

 

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问题束手无策。

 

他没有真的要动手。就连撕咬,都只是装腔作势,其实他连肖战的嘴唇都没碰过。

 

谁不希望和喜欢的人能够快乐地相拥亲吻,当时那样做不过是在气头上,顺带吓唬一下对方。

 

但肖战当真了。

 

甚至还把自己切开,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给他看,问他满意了吗?

 

肖战哭得脱力后蒙着被子睡着了。

 

睡着了都皱着眉头。

 

窗外黑黢黢的,天空干净地几乎没有云,就像肖战说的那样,如果在阁楼看星星,一定很好看。

 

王一博从包里拿出自己手里的那块钻石来,摩挲了一会,轻轻将它放在了肖战的手里。

 

肖战第二天醒来,已经是中午。

 

床上一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恢复了原样,肖战看了看自己身上,最内层的衣物完好无损地贴在身上,其他的都已经叠好放在床头。

 

身边放着一块钻石,不是自己的那块,这一块更小一些,做工却更精致,肖战猜到是谁放在这的。

 

他向房间里看去,王一博的行李已经没了,除了那堆多出来的现金,房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。

 

肖战翻身下床,连鞋子都来不及穿,就往门外跑去。

 

王一博穿戴整齐,正坐在厅堂的椅子上。

 

王一博见肖战就这么跑出来,他把自己外套脱下来,给人披上。

 

经历了前一晚上的事,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。

 

“对不起,我本意并不是想伤害你。”王一博看着肖战的眼睛,那双会说话的眼睛,这会儿看起来一点笑意都没有,“是我一开始没有和你解释清楚,我也不知道能怎么样才能求得你的原谅。所以我只好坐在这里等你。”

 

“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。还有个故事也要告诉你。如果你不愿意,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就好了。”

 

“这块是真钻石,是你爷爷等的那个人等了几十年,都没能送到的。今天我替他送到了这里,虽然和预期还有点偏差,至少它的任务就算完成了,之后你拿去卖掉或者抵押,怎么处置都可以。”

 

“替他跟肖先生说一声,对不起。”

 

王一博走上前小心翼翼抱住了肖战,轻声说了句,“对不起。”

 

07

肖战感觉大脑有点不受控制。

 

明明前一天已经决定放弃,听完王一博几句话后,他又跟着人走了。

 

上飞机前,他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,即使冒着被骗的风险,也要看一眼那个让爷爷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底长什么样。

 

疗养院设立在郊区,每天阳光直晒的时间有很久,窗外是灌木丛和花园,坐在房间里就能看到。

 

肖战在来之前听完了王一博那里的故事。

 

他和王一博两个人像是握住了两个拼图碎片,每一片都残缺不全,只有合在一起,才是个完整的故事。

 

王一博的外公很帅,即使是头发白了,也依稀可辨年轻时的风貌。他们两个趴在门口的窗户张望,王一博拍拍肖战的肩膀,示意他大胆点,推门进去。

 

外公正在吃饭,听见门口响动,便看过来。

 

王一博牵着一个男人,一前一后走进来。

 

“外公。”王一博走过去叫道,“我有个好朋友说想见见您,今天我带他来了。”

 

外公向王一博身后望去,只一眼,便愣在了那里。

 

肖战有些紧张,他上前走了两步,握住了外公的手。

 

“外公,我是肖战。”

 

“你说...你姓肖?”

 

肖战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那块水钻头面,递给了对方,“您不一定认识我,但我相信您一定认得它。”

 

外公接过那块水钻,眼里闪过了太多东西,他到最后他只是伸手摸了摸那块水钻,落下一滴泪来。

 

“不要担心他有怨言,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,因为他相信您一定会找到他的,所以他在等,等你们再遇到的那一天。”

 

肖战好像知道人们为什么这么傻了,因为见面太难了,所以只要我们说好,就一定不能变卦。

 

虽然等待重逢的日子渺茫,但至分别时能确认双方相爱,那就是幸福的。

 

08

两年后,外公离开了。

 

王一博和肖战带着外公回到南市,将他和肖爷爷合葬在了一起。

 

连带着那块水钻和钻石。

 

肖战将爷爷和外公的故事写成了小说,发在了网上,后来有导演看重,将它拍成了电影。

 

电影播出之后,有人为肖先生傻,有人说叶先生来得太迟。

 

但到底值不值,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了。

 

晚餐后,肖战牵着王一博的手坐在电影院又刷了一遍电影,看完之后还是哭得稀里哗啦,用掉两包纸巾。

 

王一博笑问他,当年叫所有人“渣男”的那个人去哪了?

 

肖战擤了擤鼻涕,朝他翻个白眼说这怎么能一样。

 

晚上肖战躺在阁楼的床上,无意间扫到王一博后颈的痣。

 

电影里有很长一段镜头,都给在叶先生后颈的痣上,王一博说,外公的后颈,确实有一颗痣。

 

“王一博,你相不相信会有前世的情人?”

 

“怎么了?难道你夜观天象,算出了我就是你上辈子的老公吗?”

 

“啊...真是服了你。”

 

王一博笑着捏住肖战两颊,对着被挤出来的嘴唇啵了一口。

 

王一博看着肖战的唇下痣想,如果真的有轮回,那他希望生生世世的爱人,都是肖战。

 

 

 

南市的春天过了雨季,就到花期,天气好的时候,可以看得到星星和云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  

评论(5)

热度(22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